2017年,初夏的加拿大温哥华,清晨时分,Rumana Monzur准时起床。关掉触摸式的闹钟,她摸索着床边椅子上的睡袍,穿上后,蹑手蹑脚摸着墙,走到隔壁房间,叫醒还在睡梦中的女儿。
这一天,是Rumana从法学院毕业,参加毕业礼,代表法学院同学发表演讲的日子。
从孟加拉国一名默默无闻的女教授,到全球排名前30的UBC大学法学博士,几近不惑之年的Rumana,花了整整6年时间。
发表演讲时,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挂着的坚毅笑容,以及那双美丽却无神的琥珀色眼睛,令人印象深刻。
一般法学院是三年的学时,为什么她却花了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才拿到学位?事情得从2011年说起。
这一年的6月,Rumana刚刚结束法学院的第二学期。乘暑假,她早早买好机票,想着回到故乡孟加拉,探望父母、女儿,和丈夫Hasan Sayeed Sumon。
但她做梦都不会想到,等待她的,是一场改变整个人生,让她坠入无边黑暗的惨剧。 拿到奖学金去加拿大读书前,Rumana在孟加拉国首都的达卡大学工作,是一名有一定影响力的教授。工作勤勤恳恳,学术上也得到了许多海内外学者的认可。
要知道,孟加拉国有将近1.5亿人口,是全球人口排名第八的国家。而它的女性人口,文盲率却高达44.9%,将近一半的女性不识字。
像Rumana这样能够一路读书成为教授的女性,是千万里挑一的人才。作为一名退休军官的女儿,Rumana的父母亲对女儿出去读书非常支持,心甘情愿帮着她照顾只有5岁的女儿。
但是,Rumana的丈夫脾气十分暴躁,有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大男子主义。2001年婚后不久,她就遭到了家暴殴打,但念在新婚,Rumana忍了。
回家后,Rumana特别开心,一心想着和家人好好团聚一番后,自己可以开始写硕士的毕业论文。她不停地和丈夫分享着自己在加拿大的见闻,以及学术上的成绩。
但不学无术、游手好闲的Hasan对妻子在异国的生活不感兴趣,他在乎的,是能够像其它孟加拉男人那样,家里有妻子使唤,视他为主子。
显然,读过书又留过学的Rumana,已经不是他能配得上的女人了,Hasan心里燃起了怒火。 出事前的那一晚,Rumana正打开电脑,和丈夫分享在加拿大和朋友游玩时拍的照片,里面男男女女都有。但这些和同学们一道出游的照片内容在丈夫的眼里看来,是对自己的羞辱。
“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?竟然还有和男人的合影?” Hasan对着Rumana狂吼,责备她居然敢在外面“出轨”,让自己蒙羞。
Rumana还来不及解释,接下来的二十分钟,她坠入了地狱的深渊。暴戾失控的Hasan,把她拽进了里屋,锁上了房门。他没有注意到,5岁的女儿也在房间里。
就这样,疯狂的Hasan,当着女儿的面,拉拽着妻子的头发,把她扔到床上,又使出全力把Rumana按在身下。
接着,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一幕,这个恶魔,用手,生生地把妻子的眼睛挖了出来。Rumana痛到喊不出声。
挖掉眼睛还不解气,他居然又重重地咬掉了Rumana的鼻尖,她当场血流如注。
与此同时,5岁的女儿躲在房间的角落不停地哭喊,紧锁房门外,家里的保姆闻声赶来,疯狂地砸门。但当她们终于砸开房门时,为时已晚,Rumana的眼睛和脸已经血肉模糊,她失去了意识,昏了过去。
Rumana被送往医院抢救,丈夫被迟迟赶来的警察带走了。她的父亲赶到医院,彻夜守候,5岁的女儿,被送到亲戚家。孩子受到了巨大的惊吓,一看到红色就大叫着妈妈。 最开始,孟加拉的警察只把这个案子当作普通的家庭民事案件处理,一周后就把Hasan放回了家,没有任何媒体知晓。与此同时,Rumana在医院被医生确诊,眼睛彻底失明。
她在达卡大学的女同事在看望她时说:“Rumana,请你一定要把这件事说出来,要发声!”
Rumana和父亲都犹豫了,尤其是她的父亲,害怕Hasan会作出更疯狂的举动,伤害到自己的女儿和孙女。他更害怕,因为自己女儿在国外和男性友人拍过照片,会再次遭遇来自保守分子的报复打击。
但令人感动又惊讶的是,在孟加拉这样一个有着“荣誉惩罚”,把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女性身上的国家,她的表哥、伯伯和舅舅们,还有不少男性友人,都劝说了她和父亲,请她一定要把事情说出来,让Hasan得到应有的惩罚。
纵使社会如此保守落后,仍然有一群支持她的男性,尽力保护着她和她的家人。
在亲人和朋友的支持下,Rumana的同事和学生在社交媒体上创建了页面,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还原,倡议媒体和公众对警方施压,一定要把恶魔捉拿归案。
借力网络,Rumana的经历在孟加拉成了头条新闻,并且传回了加拿大和欧美的媒体,媒体纷纷涌入医院,争相采访。
两天后,Hasan再次被警察抓了回去。
但是,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,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。他联合自己的律师,想和Rumana打舆论战,买通媒体,发了一篇“Rumana的背叛”,捏造了妻子在加拿大求学时出轨的故事,说她败坏公序良俗,罪有应得。
一言不合就可以动用私刑和暴力吗?这样的舆论战,显然收买不了人心。
Rumana在加拿大的同学纷纷出来作证,整理了证据,Hasan的诡计没有得逞。他最终以蓄意谋杀的罪名被判入狱,但在最终审判前,病死在了狱中。 事情发生后一个月,为了得到更好的治疗,Rumana带着女儿和母亲,在加拿大政府的许可下,回到了温哥华。但加拿大医生会诊后,仍然没能挽回Rumana的视力,她受伤太严重,已经错失了最佳治疗时间。
但Rumana仍然不想放弃自己的学业,女儿也需要自己的照顾,她必须振作坚强起来。就这样,经过一系列治疗,Rumana在福利机构和工作人员的帮助下,捡起了学业。
断断续续的6年里,Rumana不仅完成了硕士的论文,还申请上了法学院。也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。她带着导盲棍,在院长的搀扶下,走到了法学院毕业典礼的演讲台前,讲述了她的故事。
2014年的一份1万多名孟加拉妇女参加的调查中,87%的已婚妇女表示,自己曾经遭受过丈夫的家暴和虐待。比例之高,令人愤怒。
而选择勇敢发声,将自己的不幸作为例子警醒世人的Rumana说:“我想到了我自己的女儿,我想为她,为和我遭受了同样不幸的女性发声,改变社会的落后观念!”
“女性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,让家族蒙羞的,不是我们,而是那些实施暴力的男人!”
典礼上,Rumana笑的特别开心,一切都如过往云烟。也许,这就是真正的,杀不死你的,都会让你更强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