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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文艺青年的退化

浏览:349 来源: 时间:2023-05-06

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:伐柴商心事

今天又是星期天 星期天

热热闹闹是校园 是校园

到处有人谈恋爱 而且kiss

呼儿嘿哟

把俺这个纯情少年来呀么来污染

不想上街也不想逛公园

没有友谊更没有恋爱谈

写了一首朦胧诗 向谁奉献

呼儿嘿哟

插上了电炉 寻求温暖

这是一首曲调充满80年代风味的校园民谣,名叫《星期天》。词、曲、演唱都是一位在北大团委工作的青年教师。

在一个百无聊赖的星期天,他吃着泡面、抽着大重九、看着别人卿卿我我,默默在宿舍写下了这首散发着焦虑和荷尔蒙的歌曲。后来,由于在学生中广为传唱,这首歌成为民间版北大校歌,并于1995年1月被收录在北大原创校园歌曲专辑《没有围墙的校园》。

这位青椒,名叫徐小平。

1983年,27岁的他从中央音乐学院音乐系毕业了,被分配到北大,担任艺术教研室的老师,随后升任北大团委文化部长。也在这一年,北大的团委书记调任共青团中央。

在北大,徐小平认识了两个朋友:王强和俞敏洪。俞敏洪和王强同在西语系英语专业,住隔壁宿舍,因为都爱看书,成为了朋友。王强是北大艺术团团长,认识了指导老师徐小平。于是,三个人混熟了。

大学时期的徐小平

在北大的日子如《星期天》里所写,百无聊赖。而立之年的徐老师很迷茫,作为家里乡亲的骄傲,自己该做点什么。可是考北大中文系、复旦新闻系的研究生都失败了,正值当时出国潮,徐小平心一横,开始申请留学。不久,徐小平的妻子拿到了加拿大萨斯卡彻温大学音乐系的全额奖学金,他决定先去美国闯一闯。

1987年的最后一天,他登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。

一、Loser徐小哥

留学生涯从来都不光鲜,衣食无忧的人在纸醉金迷中思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哲学问题,学术大牛在为课题废寝忘食,而更多的人则是在为生计奔波。

吃着热狗、看着《花花公子》,刚一抵达华盛顿的徐小平就迫不及待地接受资本主义的腐蚀。可激情终将退去,该来的还是要来。热狗变得难以下咽,成人杂志看多了双手会得腱鞘炎,最要命的是:兜里只有100美元。如何活下去,是徐小平之前没有想过的大问题。

和当年的大多数留学生一样,他穿上围裙、带上无顶帽,在一家中国台湾人开的餐馆“Mr. Egg Roll”开始了打工生涯。餐厅里工资最高的是厨师,可是煮得一手好方便面的徐小平显然无能为力,他成为了一名收银小哥。

美国打工时期的徐小平

好在他的萨斯卡彻温大学全额奖学金也批了下来,与妻子相隔三千公里异地的日子终于结束。

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总是短暂,刚毕业的徐小哥失业了。每日在家带孩子的他看着妻子辛勤教书养家,一股赚大钱、成大事的火苗在他心中燃起。

他去了必胜客送披萨。快热送的披萨,每一刻都在催促这个36岁男人的步伐,也在鞭笞着他的内心。是个不甘平庸的男人都受不了这样日复一日没有前途的工作,更何况一个文艺青年。

1993年,徐小平脱掉了外卖小哥的制服,回北京创办了一家音像公司。他觉得自己是大陆的罗大佑,花了一年时间出了一张磁带,取名《洋插队情歌》。歌的内容写的是留学生涯,却面向国内市场,再加上这样接地气的名字和比罗大佑更丰满的身型,不管当时的小年轻感想如何,反正我是不会买。徐小平当然不会考虑我的感受,他预感到自己要火,甚至准备打击盗版。结果盗版没出来,连正版都卖不出去。

洋插队情歌磁带

1994年8月,徐小平灰熘熘地飞回加拿大。他没法面对老婆的目光,于是又躲到了一千多公里外的温哥华,开始了借酒消愁的“创业”。

彼时,另一个被老婆逼着前行的男人却在北京成功了。俞敏洪创办的新东方学校在1995年底收入已经达到2000万,利润有几百万。一直想要出国而不得的老俞开始了他的北美之行,名曰会友,实际多少有些显摆的意思。他见到了昔日自己眼里光鲜甚至耀眼的朋友——过得不好的徐小平和过得不错的王强。

穷可以装,富却装不出来。当徐小平看到俞敏洪穿着簇新的皮夹克出现在自己面前时,他的第一反应不像王强觉得他土,而是感觉:老俞发达了。可是他自己是真没钱,老俞走的前一晚,他开着车绕着餐馆转了四五圈,老俞问:“那么多停车位,干嘛不停啊?”徐小平犹豫片刻,回答道:“我在找免费的。”老俞沉默了良久告诉徐小平:“回北京,我给你开30万。”徐小平听罢,“哭着喊着求他带我回来一起做新东方”。

不管有没有这么夸张,徐小平加盟了新东方,这个想做厨师而不得的音乐家,终于可以掌勺了。

二、天使徐老师

回国后的徐小平在新东方负责留学、签证、移民和咨询业务。赶上了出国留学的好时候,新东方越做越大。俞敏洪、徐小平、王强三驾马车领着学生们在“放眼看世界”的道路上疾驰。

不过企业大了,问题就会越来越多。在当时,新东方最突出的问题就是家族化,俞敏洪早年丧父,由母亲李八妹拉扯大。学校刚开始的时候,李八妹在周边办起了餐馆和日用品小卖部。后来,她凭自己的本事拓展了新东方的产业链:学校住宿班的食堂、学校教材印刷、教师录音磁带采购等等都由她包办。到2000年底,这些业务的流水居然高达1000多万。

老俞对母亲感恩、孝顺,甚至有些“愚”,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是:1997年夏天,俞徐王三人在李八妹开的饭馆包间里吃饭时,俞敏洪听见外面散座处母亲又哭又闹,徐、王都受不了了。王强说:“老俞,你能不能对你妈发一次火?镇住她,以后就不会这样了。”俞敏洪站起来向外走去,叫了一声“妈~”,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,“扑通”一声跪下了。

一个精明强干的母亲,一个惟命是从的儿子,这是一个传统的美丽故事。新东方的话事权都快转移到了李八妹身上了。可徐小平、王强一直觉得在新东方是现代企业,他们是平等的创始人。加上他们从上学以来一直嘲讽、劝谏惯了老俞,自然更受不了李八妹对公司指手画脚。

2001年的股东会,矛盾终于爆发了。大家像李八妹训斥俞敏洪一样批判老俞。但老俞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书呆子了。他一边挽留王强,一边在股东会上提出徐小平和王强只能选其一。最终,这场风波是以徐小平的离开为代价,结束了新东方的家族化。

一年后,老俞又把徐小平请回了董事会。三驾马车依旧运转,但无论三人如何标榜兄弟情义和互相的特殊关系,裂隙早已产生。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,2006年新东方上市,成为中国教育海外上市第一股。拿到了钱,徐小平随即退出董事会,离开新东方。

新东方上市

这段经历,徐小平写成了剧本《中国合伙人》。人在回忆过去时,总会回避灰暗,把自己涂上鲜亮的颜色,活成希望里的样子。剧本中只有成冬青和老俞颇为相似,而对标徐小平的孟晓骏在美国过着优渥的生活,怎么看怎么像王强。

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经历过贫穷的徐老师,对钱格外敏感。2003年,新东方的钱永强用20万投资了空中网。两年后,空中网在纳斯达克上市,钱永强的20万变成了2000万。这件事可能勾起了徐老师关于老俞的回忆,“最受不了的就是之前比你穷的人突然变得比你有钱”。不过他开始明白,原来投资这么赚钱。

无心插柳,很多留学生通过早期的留学咨询业务都认识了徐老师。2006年以后,昔日的柳枝开始生根发芽,他们知道新东方上市了,徐老师有钱了。于是自己的创业项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老师,他们拿着BP找到徐小平,希望能给上十几万美元。赋闲在家的徐小平从此走上了天使投资人的道路。

胖胖的的身型,加上似弥勒般的笑容,插上翅膀的徐老师酷似天使。他先后投出了兰亭集势、一起作业等等项目。但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,加之徐老师大大咧咧的性格,被许多叫他一声老师的年轻人坑了不少钱。

于是在2010年,徐小平拉上了王强,成立了真格基金。徐老师的投资核心理念是圈内最难掌握的——看人:看你是不是连续创业者、看你是不是海龟、看你的履历是否自带资源等等。最近一段时间,徐老师的考察方法更玄了:看目光、看面相。

凭借着近乎玄学的方法,真格的确投出了不少好项目,例如世纪佳缘、聚美优品、51Talk、小红书、找钢网、蜜芽、依图科技、出门问问、优客工场、罗辑思维等等,从消费到科技几乎所有领域都有涉猎。而18万投资聚美优品,回报3亿美元更传为美谈。这下,该老钱羡慕徐老师了。

成功了就想做得更大,徐老师也不例外。2011年,真格和红杉联合做真格二期基金,中国投行元老方风雷的女儿方爱之被徐老师的激情感染,加盟真格基金,担任CEO。

加盟后方爱之才发现徐老师真是心大啊,投了80多个项目连个excel表都没有。被投行系统训练过的方爱之实在受不了,强迫徐小平逐个复述了对近100个创业者的取舍过程。她据此总结出了包括领导力、决策力、视野等在内的13条考评因素,每条10分。“总分130,如果总分能达110分的创业者,一定要抓住。”如今,这也成为了真格基金每个人判断创业者的黄金法则。

不过,“看人”学和黄金法则也抵不过巨大的风口。风投的最长年限一般是七年,徐老师估计还觉得慢,于是目光转向了更短平快的项目。

三、大佬徐小平

2018年初,财富界是币圈的天下。比特币行情持续上行,各种空气币火箭蹿升,ICO此起彼伏,带动矿机都卖到脱销。连广场舞大妈都在问哪里可以炒币,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暴富味道。

投资界的人都说投资“不要挑战人性”,但不要挑战人性,自己先要克服人性。面对一哄而上的抢钱效应,徐小平也坐不住了。毕竟,没人跟钱过不去。

自1月9日开始在真格基金投资公司的CEO群里振臂高呼“对区块链不要有怀疑,不要有迟疑,立即动员全体员工,学习如何拥抱这场革命”开始,徐小平也不看人了,“系好安全带,加油,加速,稳、准、狠、快地开进区块链时代!”真格基金迅速投资了IOST、DATA、EDU等等12个区块链、ICO项目。

这些数字币在交易所上市后的走势如出一辙,都写满了三个字——割韭菜。甫一上市,就被大资金快速上拉,火箭蹿升。吃瓜群众变得不淡定,币价已经上涨十几倍。群众扔瓜进场的时候,收割开始。资金出逃以秒计,你还在不停安慰自己、期待奇迹发生时,币价已经如瀑布般下泻。韭菜们被迅速套牢锁死,很少有人会忍痛割肉,多数干脆装死。

IOST众筹时价格0.01美元,三天被拉到0.12美元。随后几天,币价跳水,直接破发。现在币价仅为0.014美元,在破发边缘徘徊。IOST还算好的,12个项目中,有6个直接归零。韭菜们是真正的血本无归。

IOST上市后的K线图

如果只靠空气币割韭菜,手段未免拙劣。大佬徐小平还投资了交易所火币,区块链新媒体币世界和链得得。一个完整产业链形成,从项目发行、吹风、炒作、到交易收割一条龙服务,贪嗔痴的小韭菜在预先设定的道路上一步步走向镰刀。

“老年人造房,中年人造车,青年人造币”。真格基金在帮助青年人创业上是真不含糊,但也“真割”韭菜。

尾声

转眼35年,吃着泡面唱着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。经历过迷惘、贫穷和无力,不知徐小平是否会想起自己在北大时的梦想:做副总理,兼文化部长。

很多时候,打得过对手,但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。现实是什么?是当年的贫穷、迷惘、无力,当然也有如今的风险。

站在风口上,猪都能飞起来。风停了,猪就会掉下来。当所有喧嚣归于沉寂,远处响起了那个文艺青年在《留学生涯》中的歌声:

岁月,来去匆匆,忙乱,

青春,一误再误,短暂。